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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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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呈言比預想中回家早了許多。

他進門時, 季聲凝還靠在落地窗前的棕色軟皮沙發上看陳煜時發過來的盛典流程,窗外的落日剛剛完全隱沒在高聳的大樹後,天徹底昏暗下來。

自從兩個人關系越發親密, 季聲凝的睡衣也日趨保守,之前在柏翠郡穿過的那些個裸背露腰的性感真絲睡衣再也沒有出現過, 轉而變成了毛絨軟的各種卡通羊絨睡衣,包裹的嚴嚴實實的。

此刻她翹著腳, 穿著一身暖棕色的雲朵睡衣,仿佛要跟沙發融為一體似的。

嘴裏還嘟囔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還皺著眉頭, 仿佛有什麽糾結的事情。

容姨在準備晚飯,從零下十度的室外進到熱烘烘的屋裏,有米飯飄香的氣味。

了呈言扯了領口的領帶, 大衣隨手扔在了軟皮轉椅上, 換了拖鞋, 長腿一邁, 就走了進去。

“在做什麽?”

季聲凝聞言擡頭, 看到來人,又把眼眸落了回去,“陳煜時把國家圖書獎年度盛典的流程發給了我,竟然還有紅毯,我在糾結是否要準備兩身禮服,你覺得那?”

了呈言自然的落座在了季聲凝的身旁,長臂一伸,自然而然的把她圈進了懷裏。

應該是剛剛洗了澡, 頭發還有些微微的濕意和橙花洗發露的香氣。

“之前你接受Seth采訪時那種裝扮就非常不錯。”

“褲裝?”她回憶了一下, 當初那套造型應該是祝梵音給她做的, 白襯衣黑西褲的正統造型。

“恩。”

季聲凝頗為不悅的皺著眉頭,還不忘戳了戳了呈言的前額,“了先生,現在是二十一世紀。”

什麽年代了,還搞那套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了呈言卻是輕笑了笑,長臂把人往懷裏攔了攔,“夫人可是誤會我了,明年夏天我們去度假,你穿最辣的比基尼都可以。”

“那為什麽不讓我穿禮服?”

“利其亞那邊風太大了,”了呈言指了指屏幕上的活動地點,赫然顯示著就是北城的藝術社區,“穿禮服非常的不便,室外溫度低,室內雖然溫度適宜,但季小姐,你是希望以什麽身份去參加活動?”

季聲凝不明所以,“當然是吟啞。”

“據我所知,歷年的國家圖書獎參獎嘉賓大多資歷頗深,是最傳統讀書人。”

剩下的話了呈言沒有再多說。

季聲凝太漂亮了,眉眼間的灑脫大氣,就連發絲都是自小保養過得精致。

若是再有華服加持,高奢的高定禮服裙,必將會格格不入,甚至可能會變成話柄。

“你當初化名做翻譯,不也是怕季聲凝這個名字會帶來微詞嗎?”

季聲凝了然,點了點頭。

她之前讓陳煜時給她看過參加人員名單,除了幾個今年新生代的作者,被授予了最佳新人作者獎和年度十大新人書目類的獎項,剩下的大多還是傳統作者。

特別是年度最佳譯本,除了她代表的《思月》,剩下的譯者也早就圈內頗有名聲,是從業幾十年的大師級人物。

所以哪怕流程再過花哨,人員內核不變,本質也還是傳統盛典。

只不過季聲凝頗有些遺憾之前讓祝梵音給她留的那幾條禮服。

祝大造型師可是拼盡了職業所能才借來了幾件高奢中古禮服。

八十年代的蕾絲覆古,低調的優雅。

從歐洲轉運而來,費了不少的精力。

了呈言像是可以窺探她內心的小九九似的,輕笑著把臉貼在了季聲凝的臉頰旁,“過兩天聚瑞集團年會,夫人可否賞光做一下我的女伴。”

這些年的年會了呈言都只是出席最開始的致辭階段,繼而就應酬著董事會的寒暄,每年被問及最多的就是個人問題。

他從一開始的說不急到後來笑笑不,倒是今年,終於可以不用再應酬這類的事情。

算下來,這將是季聲凝第一次以了呈言夫人的身份參加社交活動。

應是應了下來,現在她反而開始覺得,祝梵音那幾件禮服是否太低調了點。

第一次亮相,必然要閃瞎大家。

“對了,”季聲凝回頭看向他的雙眸,“我今天下午和冉冉看到秦征和沈安知在一起。”

“他跟你說什麽沒有?”了呈言仿佛並不在意,對於她說的這個事情,他好像對她睡衣上的毛絨絨小雲朵更感興趣,把臉蹭了蹭,像是第一次接觸過這種柔軟的質地似的。

有一種莫名的反差感。

“誰?秦征?”

“沈安知。”

季聲凝對她這個態度頗為不滿,“你不關心他們倆是不是密謀些什麽對你不利嘛。”

了呈言被逗得眉眼間都是笑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夫人,若是隨便密謀一下就對我不利,你怎麽放心嫁給我。”

“這是兩回事,”季聲凝小聲的嘟噥著,他這股子自信勁跟季巍瀾似的,“我嫁給你又不是因為你有錢有……”

季聲凝想到什麽似的立刻閉了嘴。

她最初嫁給他的原因可不就是因為了爺權勢通天,本著嫁誰也是嫁的態度,選了個最優的。

那些情情愛愛一開始都不在她的衡量範圍內。

她瞬間轉移了話題,“咳,如果秦征真反叛了,對你也沒有任何影響嗎?”

“他不會,”了呈言慵懶恣意的把自己靠在了沙發上,“夫人不妨跟我說說,沈安知跟你說什麽?”

季聲凝不知道了呈言為什麽對沈安知那麽有興趣,聳了聳肩不以為意,“沈家秘辛和他奇奇怪怪的自我感動。”

卻沒想到了呈言突然問了句,“你真的,沒有喜歡過他?”

季聲凝皺了眉,回頭看向這個好看的男人,就連下頜線都是最流暢的,眉眼深邃的帥氣,“為什麽要這麽問?”

按理說了呈言應該不會太知道自己和沈安知的過往,哪怕去打探,也不過兩個人曾經是一段時間內的好友,就連Seth都知道,他們從未交往過。

更何況,他們讀書的那段事情遠在海外,同期的同學回國的都是少數,能打聽出什麽故事。

“沒事,”了呈言直起身來,向前一探,把頭埋在了季聲凝脖頸處,“不重要了。”

他沒有告訴過她,在她畢業的那年,他曾經去過她的學校。

其實也沒有走過很多的地方,他原本是想去參加她的畢業典禮,以“意外”與她相逢,卻不巧,季聲凝提前回了國。

所以他按照提醒,走過了她的操場、教室以及圖書館,甚至在學院樓,還碰到了替她處理最後畢業資料的尚珊。

把電腦放在那裏,傳輸著各類文件,電腦的封面,是芬蘭夜空中,最亮的一抹極光。

了呈言在校園的很多地方,看到她跟沈安知的影子。

圖書館的咖啡館內有非常多的拍立得,其中一張,膚色各異的男男女女湊在一起笑得好看,他們兩個挨在一起,笑得燦爛。

校園舞廳的屏幕裏,放著這些年舞會的精彩片段,其中有一張,是沈安知一身黑色燕尾服,牽著穿著湖藍色禮服的季聲凝,回旋轉圈。

而那張極光照片,他在沈安知的社交平臺的背景上,看到了一模一樣的照片。

是他們一起旅行的記憶。

了呈言一直以為,季聲凝是喜歡他的。

少年初戀,最是難以忘懷。

更何況異國他鄉的時刻,有人時刻溫柔妥帖的照顧,最是容易心動。

所以饒是現在人在他的懷裏,他也總有幾分不太確定。

她的回憶裏,是不是還有別人。

季聲凝不知道了呈言在想些什麽,只感受到一個毛茸茸的大腦袋落在自己的肩膀上,落了一半的力,讓她不至於擔負不動。

她突然很想跟了呈言說點什麽。

“我沒有喜歡過他,如果真的要定義一下,那也只是感動。畢竟那段時間他對我真的太好了,但很不湊巧,我出國本來就是逃避,心裏裝了別人,自然就裝不下他,後來知道他騙了我,更是沒了任何感覺。”

不愧是了呈言,瞬間捕捉到了話語裏的重點,頭微微擡了幾分,頗為不悅的問道:“你心裏裝了誰?”

“你先告訴我你以前有沒有喜歡的人,我就告訴你。”季聲凝看著他,一臉狡黠。

將軍這種事情,是她從了呈言身上學到的。

果然,了呈言眸色一變,笑意變得無奈且寵溺。

“你知道了什麽嗎?”他牽過她的手指,摩挲著。

如果問一次可能是偶爾的好奇,但是問的次數多了,自然是知道了些什麽。

季聲凝故作聽不懂的,“我什麽都不知道啊,只是好奇,你以前都沒有喜歡的人,都沒談過戀愛的嗎?”

了呈言雙臂攬過她,手指繼續擺弄著她的指頭,就聽到他沈著聲音,帶著深情和溫柔,“喜歡太廉價了,我學生時代愛過一個人,後來第一次親吻是跟她,第一次戀愛也是跟她。”

季聲凝的心開始悸動,慌亂的跳的飛快。

“再後來,我娶了她,夫人,你說我,是不是很幸運。”

季聲凝那一瞬間泛濫的情緒被落在唇畔那個溫柔的吻所吞噬,她只能感受到他撲面而來的愛意和情/欲。

她回應著他,像是在回應,他們年少時,喜歡過的彼此。

陳煜時從季聲凝答應他出席盛典的那一刻,就下了水軍,打算逐步放出吟啞就是季聲凝的消息。

一開始只是文創方面的營銷號轉發了豆子小組的帖子,發帖內容也以問句為主。

毫無疑問的,評論裏大多都是在嘲笑,說季聲凝自不量力,看著《思月》火了,竟然想立這樣的人設。

可後來陸續放出了不少細微的線索。

比如傳釉藝術館開展時的祝詞和藝術館門廳內展示的那段關於藝術意義的內容,全都是季聲凝親子撰寫,內容值得稱道。

再比如,有人扒到了季聲凝的畢業論文,竟然分了中英文兩個版本,每一個版本的措辭都非常的地道精準,有著紮實的文字功底。

最後,季聲凝曾經翻譯過的那個藤校女學生撰寫的自述文再次被人提及,雖然文風與現在早已不同,但足以見得,她在翻譯這件事情上,是有能力的。

內容多了,也就看著更真了,陳煜時下了水軍帶節奏,一時間#季聲凝 吟啞#竟然短暫的登上了熱搜榜。

有人帶頭,評論的風氣就好看很多。

——如果季聲凝真的是吟啞,從今之後我絕對路轉粉,怒買《思月》十本,豪門千金不懼家庭跌宕起伏,毅然堅守初心,牛

——原創有可能靠的是天分,但翻譯這件事情,大多吃的是苦工。要去揣摩別人文字下的深意,然後轉變成自己的,沒想到這種豪門大小姐可以做這樣的事情

——今年的最佳譯文有吟啞,看看到底是誰去領獎不就知道了

——肯定是陳煜時去啊,還用想,吟啞都出道三四年了,以前也得過不少小眾的獎項,都是陳煜時去替她領的,她從來沒有出面過

——我如果是季聲凝,吟啞的成績這麽好,我就認下,這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靠自己本事吃飯,不偷不搶不利用父母關系的

——我感嘆的是,聽說譯文集團把那本《About girl》給吟啞翻了,如果真的是季聲凝,面臨著朝季酒店這麽大的變故還能翻完,屬實牛逼。

——……

季聲凝微博底下的評論,也都帶上了吟啞的名字。

就連傳釉的官方賬號下面,也有人詢問,主理人是不是吟啞。

一時間眾人揣測,熱度頗高,樂得陳煜時把書刊又加印了一次。

資本家,果然就是資本家。

國家圖書獎的頒獎臨近一月末,好在今年年晚,尚未趕到年底。

提前一周官宣了參與頒獎的嘉賓和作者名,因為幾個新人作家的出現和吟啞本人參與頒獎,而引起了不小的熱度。

屬實是近幾年中,熱度最高的一屆。

舉辦方也舍得投入,先是定了“利其亞”作為盛典場地,更是邀請頗有名氣的布展團隊做整體策劃,就連頒獎嘉賓,不僅有圈內的寫作大佬,還有著名的文藝片導演。

聲勢浩大,堪比電影獎項。

但應了了呈言說的,北城這裏風大,溫度更低,前兩天剛下過了一場雪,此刻化雪,溫度更是驟降。

就連休息室裏,開著空調,都有涼意襲來。

季聲凝讓祝梵音選了套他自己的原創套裝,私心在羊絨闊腿長褲內,又穿了一層薄薄的保暖,上身是幹練的淺灰色真絲襯衣,系了橘色真絲絲巾做點綴,頭發盤起,低調又高級。

妝容更是簡單。

雖然直播吃妝,但到底沒有畫的覆雜,簡單的打底和單色眼影,只簡單刷了睫毛,接近唇色的口紅,從鏡頭裏看過去,像是素顏一般。

珠寶幾乎未帶,只在耳垂上帶了兩顆平價的珍珠耳釘。

季聲凝等在休息室裏,有幾分緊張。

手搓的熱乎乎的,努力深呼吸的平覆著自己。

季大小姐什麽大場合沒有見過,但以吟啞的身份示人,還是第一次,饒是之前陳煜時已經鋪墊了那麽多,但真正認領下來,會被輿論渲染成什麽樣子,誰也無法預估。

官方官宣的領獎人是吟啞,並未提及季聲凝的名字,因此不少人等在直播前,想一探究竟。

所以策劃幹脆把季聲凝放在了最後一個走紅毯,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了呈言之前就提出要陪她走紅毯,拿了內場門票想要進去,卻被季聲凝嚴厲拒絕。

給他下了app,註冊了賬號,甚至讓容姨監督著他,要在家裏看直播,決不能出現在這裏。

不然讓旁人看去,還不知道心生什麽樣的壓力和揣測。

倒是陳煜時,陪在休息間裏,看著她那副緊張兮兮的模樣,調侃道:“很美了,放心,等上了紅毯,今晚的重點就是美女翻譯家,以後不僅僅是最美主理人了。”

“滾滾滾,”季聲凝揮了揮,“小心我讓Seth拉黑你。”

當下拿著手機,也切進了直播間,看著一個個作者們走上紅毯,簽字拍照,彈幕裏,全都是嗷嗷叫的粉絲。

直嚷著原來能寫出那麽冷冽文字的人,竟然那麽美麗溫柔。

還有新晉作者長得帥氣,只出現了幾秒,就慘遭屠屏,瞬時出圈。

季聲凝看的熱鬧,從剛剛的緊張情緒中抽離出來,像個旁觀者似的咯咯笑著。

“你現在樂成這樣,小心一會兒緊張的不會簽名了。”

陳煜時一張嘴說不出好聽的東西,季聲凝瞪著他,冷哼道:“我知道你嫉妒我,堂堂陳大主編沒有機會上臺,是不是頗為落寞。”

可等到真的內場工作人員來喊她登臺的時候,季聲凝反倒心緒平覆了下來。

她緩緩起身,跟著引導,徑直走向了紅毯的一端。

場內,燈光四起,無數的閃光燈閃過,主持人還在紅毯另一側介紹著上一位作者的名字。

繼而季聲凝聽到他說著。

“接下來,就是我們今天壓軸的作者,更準確的說,是翻譯家,吟啞女士,我想大家都跟我一樣,非常的期待和好奇她到底是誰,有請吟啞!”

直播的鏡頭切過來,從這一刻開始,吟啞就終於只是季聲凝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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